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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凡高】一个陌生人的来访

旧的,试图解决一下为什么它在TAG里显示不出来这个问题【

 
【小凡高】一个陌生人的来访

 这次不止暴露了自己语文不好还暴露历史也不太行OTZ

用9.5K来了解我的没文化【辛苦大家了

 
一切与真人无关。

一定确定以及肯定的OOC。

如有雷同,算我抄你.

 

建议食用BGM 《无问》-毛不易

 

黄子弘凡从档案堆里抬起头来时已经将近九点。档案室里除了他以外一个人也没有,连之前被他拜托来一起找资料的张超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白炽灯的光线打在他周围的牛皮纸袋上,显示出这个宽阔冰冷的空间里唯一一点粗糙的温度。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满是旧报纸混杂着灰尘的陈年油墨味,被这样的空气包围让他觉得有点烦闷。

他不太喜欢故纸堆的味道,他总觉得能从这样的气味里触摸到时间的走向。大学近现代史是必修课,他那门课的老师是个有点啰嗦的老人家,总是跟他们絮絮叨叨着自己年轻时的那些事,他不止一次被他的语音催眠击打得溃不成章,然后被他点名怒斥为当代不靠谱的年轻人。

他撇了撇嘴角倒也没有怎么想去反驳,在他看来历史书页上记载着的故事和道理有着清晰的脉络和各种已知的结局,在他这一代人看来都不过是刻度上的一道道划线,难免会让人觉得陈旧和墨守成规。

他喜欢新奇的事物,总认为未知的未来才是值得关注与期待。

在他又一次在历史课上昏昏睡去后,老教授忍无可忍的让他这个学期的结课课题自己一个人来做,否则学分就别想要了。并在此同时把旧档案室的临时管理员工作也一起丢给了他,还美曰其名说是让他方便查找资料。

黄子弘凡叹了口气,把刚整理出来的旧报纸档案袋摆放回柜子里。他看了一下那一排档案袋上的年份,1919-1939年。

老教授划下的课题范围是从1919年五.四运动开始一直到1945年建国为止,题目自定,角度自选。他借着重新整理资料一路看了看这些年的报纸想从中找出一些课题思路,可都过了快一个星期了,他还是毫无头绪。甚至连这些报纸的内容他都没有办法太过于集中精力去查阅。

他锁上档案柜的柜子,打算检查一下阅读室便回去睡觉。突然听到角落的那几排书架突然传来了什么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锁上了。他吓了一跳往那边看过去,书架那边灯光有些昏暗,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靠墙的那排是一片黑暗的死角。

他听到声音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表,指针显示现在9点多一点,离图书馆闭馆时间还有2个小时。他扭头看了一眼打开的门,虽然他这里没人了,但还是可以从走廊上听到刚出自习室的同学走过的脚步和交谈声。

“……如果是老鼠的话,弄坏了东西估计又要被教授骂了吧。”他转回头来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他举着手机照明探进最后那排书架,在看了几圈后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发现有一本书平倒在书架上。

刚才的声音大概是这本书倒下来时发出的吧,他想。

他伸手去把这本书扶正,顺便看了一眼书的标题,是茅盾的《子夜》。

 

他在课上听过这本书。

在他难得清醒的几堂课上,老教授曾对他们说过,这几乎是当时社会的一面明镜,是一本中国的年轻人都该看看的书。

他抚摸过那本书的书脊,翻了翻发现居然还是最早出版的那一版。虽然年代久远但还是保存得相当完好,一些损毁的地方也贴上新的纸张重新手写修复过了。

书的原主人应该非常爱惜它吧,他翻到其中某一页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一切都會發生,一切都會過去。”

他拿起来看上面的字,跟书上修补的字迹显然出自同一个人的手。可这张纸虽然样式复古,却比这本书要显得新很多。他想这大概是某一个学长或者老师以前在修补这本书时夹在里面的摘录吧。

他大概…….真的很喜欢这本书吧。

他看着那张纸条,突然心血来潮的回到桌子边撕了一张便签,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你真的好厉害啊,这本书超难懂的。如果我是你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为了作业头疼了。”

他把便签夹回那本书,把它立回书架后,便关灯落锁离开了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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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五,学校档案室不对外开放。他自然也不用去,上完下午的近现代史就可以放学了。黄子弘凡缩在教室里靠门不容易被老教授看到的角落,打算一下课趁他不注意就赶紧跑。

秋季的暖阳从门外泄进洒下他的课桌,他转着笔听老教授又提起了昨天看到的那本书。

他有些无聊的从口袋里想拿出手机看时间,却碰到一张东西。那是昨天他看到的夹在书里的那张纸条。

老教授正好说到了这一句,子夜说: 一切都会发生 一切都会过去。他拿起纸条透过光去看,那行字迹有些潦草,但还算得上秀气。

怎么会把它带出来了呢?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趟档案室把纸条换回来。

周末的图书馆人少了许多,他慢腾腾的挪到呆了一周两看相厌的档案室门口,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后直奔最后一排书架。

他找到那本书,还是在昨天他放回去的位置,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还好没有人发现他的恶作剧。

可他打开那本书想把纸条换回来时,却发现里面夹着的不是他昨天放进去那张。

 

請問您是?您說的作業是怎麼回事?这本就不是本輕鬆的書,因我看過多次还算有些熟悉,如果你有什麼困惑,或許我可以幫到您?

 

黄子弘凡看着那张新的字条有些愣了,是跟昨天那张一样的笔迹。他看了一眼那本书,本来还以为是哪个老师的藏书,没想到居然是学生的吗?

他想起老教授说过,这本《子夜》是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初期中国社会的一个缩影,既然对方熟读这本小说但对那一段时期的历史应该也很了解吧,那如果我打算以那段时间作为课题的话,他不就可以帮到我了吗?

老教师只是不让他跟班里的同学一起组队,那现在这个送上门来的外援应该不会被发现。

他赶忙从包里扯出一张纸开始在上面写下了想请对方帮忙做作业的意愿。

 

‘’那简直帮大忙了!我是今年大一的新生,我们历史老师总跟我们提这本书,对了就是他给我们布置了课题作业但却不让我跟人组队!我打算以1919年开始的那段历史做课题,学长(你应该是学长吧)如果可以帮我那就真的太好了!!!

 

他把那张纸条夹回书里,把书摆回原位时甚至夸张的拜了一下,在心里恳求这位好心的学长一定要理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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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在他看来过得有些慢了,周一下了课他他甚至没去食堂,托张超给自己带了饭便跑到了图书馆。他一头冲进档案室找到书,翻开来看到对方新放进来的纸条。

 

再次收到您的回復讓我感到非常意外,時隔多日還以為未能傳達到您手裡。

對於您的請求我當然接受,這本就是一件小事,諾能盡我綿薄之力來幫助您那當然再好不過。可如今距1919年並未過去很久,不知道這是否可稱得上是歷史。不知道您是想以哪些方面作為课题,可否再詳細些告知于我?

另與您已通信兩次,為今後相互稱呼方便,可否告知您的姓名?

  ” 

黄子弘凡看着这张纸条觉得仿佛有被内涵到,对方说着1919年并没有过去太久,大概是在婉转的暗示他怎么历史这么不好吧。

“历史好的话就不用了求你了啊学长……”他合上书拿着纸条坐到桌子旁。这位叫高杨的学长应该很喜欢历史吧,连给他写的这张纸条行文风格都透着一股尘封的老旧做派。不过他的话也的确提醒了自己,那個年代发生的事情的确太多了,整个中国几乎是被时代的剧变在推着向前匍匐前进。

他把之前翻阅过的那一大排报纸和资料又搬出来,没翻几张就觉得那些文字都要从纸张里冲出来,不留余地的要把他绕昏了。

他恍惚间看到一篇文章中写的学生运动时,突然灵光一闪。

 

高杨你好!我叫黄子弘凡你叫我阿黄就好!

谢谢你愿意帮我做真是太好了!你看我明明随便翻你的书还随便在里面留字条甚至还随便请你帮我做作业而你居然还答应了你人真的是太好了!你纸条里提的那个我看到了。诶,也是怪我,啥功课都不做啥都不明白就稀里糊涂的丢一个这么大的难题给你。学长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啊,想这种大家都应该知道的事情我还要请教你——

那这样你看這樣怎么样?我打算以当时学生的视角作为切入点,引入当时的社会生活现状你看怎么样?

还有你别您来您去的啦我们应该差不多大?你别跟我太客气啊太客气我紧张。”

黄子弘凡写完这段话,在想还要不要加上自己的联络方式,但又怕太过主动吓到高杨。反正这个档案室一般也没啥人来,更不会有学生无聊去翻看这本书。等再熟悉一些时再留电话吧?张超在这时打来电话问他死去哪里了到底要不要吃饭。他夹着电话把夹了纸条的书塞回原地便跑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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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后他赶了一下其他科的作业,磨蹭到8点多才往图书馆去锁档案室的门。他慢慢悠悠的荡到档案室,随便打扫整理了一下,在要出去时看了一眼那排书柜。

下午才留的言,高杨应该没有这么快回复吧?他走到书架前拿起那本书,却发现里面已经夹了一封新的信。

高杨是在晚上来过档案室吗?早知道这样晚上就不应该偷懒回宿舍的。他抽出那封信把书放回去,把纸条塞进口袋关灯落锁。

回到宿舍后他翻出那张纸条。

 

阿黃:

我昨日才給你寫的紙條,沒想到你回復得如此早。我方才還在想著,這次要等上幾日呢?

關於課題的問題,1919年你我都尚未出世,不清楚當時的事也算不得什麼。我即便是如今,也未能及時了解身處之地以外的事情。

就像阿黃跟我所相處的環境仿佛像是兩個世界一樣,也會讓我感到十分有趣。對不解之事抱持熱情,又怎麼能算是沒有見識呢?

現附上我與同學能找到整理的資料以及相關書籍的名目,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

如還有什麼需要或者不解,便再來信告訴我。

  ” 

黄子弘凡把剩下的纸页翻出来,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从1919年到1930年间的大事时间线,另附上一些书籍名目。他上网查了一下,都是一些那个年代出版的旧书。但高杨给他理出的时间和大事索引,已经足够他完成这个课题了。

虽然作业有了眉目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虽然跟高杨只传过三次纸条,但突然就这样停下来却又觉得有点舍不得。

张超从旁边过来时往他那看了一眼,说你怎么还写起繁体字了。黄子弘凡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高杨给他的纸条。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能因为他最近查了太多旧报纸,对简繁字已经差不多麻木了才会一直没有反应过来高杨给他写的一直都是繁体。

“会不会是音乐剧专业新来的那批台湾交换生?”张超听他说完这几天的事,拿过纸条也看了一眼。”你说说你,历史还没有一个台湾人学的好。”

“台湾交换生吗?难怪我总觉得他说话有些怪怪的。”本来还想再过一阵子跟高杨交换手机号码来着,他把信纸放回桌子,看着屏幕上的搜索页面有些恍神。

“超儿你说我还能跟这个台湾学长聊些什么 啊?”

“那我怎么知道?你就聊聊他喜欢的东西呗。”张超拍了拍他的肩膀,“祖国和平统一的重任就交给你啦黄子弘凡小朋友~”

高杨喜欢的东西吗?他跟高杨面都没见过,对他唯一的了解只有纸条上的寥寥数语。字写得还不错,对他这样冒冒失失的小学弟也很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凭这些便能对一个人产生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纸条那头的高杨会怎么看他呢?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他本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黄子弘凡撑着脸看着那几张纸条,在脑海中构筑着这个他基本上一无所知的台湾学长。

对了,高杨不是……喜欢那本书吗?

 

高杨你给我的资料我已经收到了!简直不要太有用帮了我大忙了!但是我还有点小忙想请你帮一下。我们老師好像跟你一样特别喜欢《子夜》,在课上说了好多次还让我们一定要读,我好怕他到期末拿这个做文章啊,可是光靠我自己读到毕业估计都读不下去,高杨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本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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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再收到纸条时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他这星期几乎一下课就往档案室跑,但既没有见到过高杨,也没有在书里发现新的纸条。在他以为高杨大概不愿意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时,终于又一次翻出了回信。

 

“阿黃:

你的字條於多日前便已收到,但一直拖到現在才能給你回信。最近發生太多事情,我隨師長一路南下,近日才終於安頓下來,第一件事便是想著與你回信。

你提的事情我仔細想過了,但還是覺得這本書還是由你自己來讀比較好,有不解的地方再來問我就好。若是實在讀不下,倒也不必勉強。你的老師如果真的喜歡這本書,一定也不希望你是因他而勉強去讀吧。

除了這個,我倒是還想跟你說些別的了。這段時日一路奔波,路上遇到一隻小狗,它的主人也喚他叫阿黃,巴掌大連路都走不穩,卻粘人得很。我看到他便想起你。

這樣講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生氣,如惹你不快我先同你道歉。

高楊 

黄子弘凡在前几日收不到纸条时偷偷跟张超打听过,好像说音乐剧专业是有什么校外项目要忙,高杨大概也是跟着一起去了吧。

黄子扯过纸条坐下给高杨回信,说什么生气倒是没生气反正朋友们也说过这种话,顺便还扯了一些有的没的。

没想到一扯就扯了差不多一年。

黄子弘凡在床头有个盒子,把高杨给他写的信都放在里面。有一天再往里塞时,发现里面已经差不多要满了。

 

“阿黃:

近日收到家書,兄長跟我說世道不太平讓我千萬保重。但我覺得還好,前幾日聽一位老師的課,連別的學院的學生都特地趕來了。我看著教室裏烏壓壓的一片人,就覺得再辛苦也還是能與師長同學同在一處。”

也不知道阿黃你那里怎麼樣,窗前的山茶花開了,在這樣的環境下依舊生機勃發的樣子,看到便覺得很好。

取了幾朵做成幹花,过了幾日仍有余香,附一朵與你共享。

高楊”

 

这是开春时高杨给他写的信,干花他一直收在了自己钱包里。

 

“阿黃:

我也有很久沒能回家了,自從當初與父親爭吵離家後,甚至連家書也未曾再提到過他。時日久了倒是有些後悔,我當初覺得自己與他觀念不同,但想來卻又與他那麼相似。一樣的固執一樣的認死理,摸不著門道也認定了一條路便走到黑。我不曾後悔我當初的選擇,但對他還是有諸多遺憾。現在想去補救卻也相隔太遠。

可阿黃跟我不一樣,你父親還是為了你好,這本不是什麼大事,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希望你與他能相互理解。

高楊”

 

 

这是他在学期末时想要转到当初想考的专业,而跟父亲吵了一架时高杨的回信。

 

元元:

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這樣叫你,聽你提起就覺得很可愛。我的父親待我嚴厲,從未給我取過這樣的乳名。說來我還是有些羨慕你。我家鄉的月亮也很圓,也很大,月光亮得像是撒了一地的鹽,應該跟阿黃你看到的差不了許多。

你覺得中秋的月亮很美,大概也是因為家人也團圓的緣故。月亮本沒有自己的思想,因看的人有情,才被賦予了別樣的意義。有機會真想去阿黃的家鄉看看,有阿黃這樣可愛的孩子,一定會是個好地方。

因為知道這世上還有這麼好的地方,便覺得還有為之努力奮鬥地餘地。

高楊”

 

这是中秋回来时他跟高杨说这次回老家过节来了好多人,他爸爸还当着大家的面叫他小时候的乳名。不过月亮还是很好看的,圆圆大大像个饼。

 

他把纸条倒在床上整理一张张叠好,几乎又重新看了一遍。

他跟高杨什么都聊,倒是谁都没在提过那本书。这本书是一个连接他们,却又横在他们之间的媒介。他们在书页开合间无话不说,但却没有人提过见面。

再过几天就要放假了,他咬了咬牙,决定自己先开这个口。

“高杨,学校再不就就要放寒假了,我们要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没法通信了。我们聊了这么久天,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你看完没能不能……在放假前见一次面呀?”

 

黄子弘凡几乎是把纸条夹进书里便赶紧跑掉了,仿佛晚上一秒就会撞见高杨。他觉得很奇怪,他那么喜欢高杨,却不想把这样的情绪随意的透过纸张传递。他真的很想很想见到高杨,但又怕见到高杨。

与高杨通的信越多,就觉得离高杨仿佛越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在心中构筑出高杨的形象,越清晰便越透出莫名的不对劲。他心里擂起一面鼓,鼓声越密集时便越靠近结尾。

他想在这鼓声停止前把高杨落向实处。

 

隔天时他便收到了高杨的回应,可他还是没能在放假前见到高杨。

“元元:

我也很想同你見面,但目前卻沒有辦法辦到。我不久便要動身去同我老師做點事情,怕是也要有段時間沒法與你通信。

托美術好的同學為我畫了張畫像,附信赠給你,以表歉意。

高楊”

 

黄子弘凡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张画像,是一张炭笔的素描人像。画像里的高杨在对他笑,略微粗糙的笔触也没掩盖下他秀气的脸,那双眼睛温婉柔顺,美过他看过的所有月亮。

 

“诶算啦算啦有什么好抱歉的期末大家都忙我理解啊,我没有什么学美术的朋友,就给你打了张照片,你可给我记住我的样子,下次在学校里要是你先看见我,记得跟我打招呼啊!”

他有些无奈的收好那张画,跑去打印店打了一张自己还算满意的照片。附在字条后一起夹进了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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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回家时黄子弘凡跟父亲达成了和解,答应他回学校去办转专业的手续。他几乎是一过完年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到学校,要把这件事第一个告诉高杨。

刚回到学校还没来得及放行李,便接到了上现代史的老教授给他打的电话。说老校工因病未能来学校,让他如果到校了来送一下档案室的备用钥匙。

他本来也是想去的,拖着行李箱便来到了图书馆。他打开档案室的门,想等老教授办完事了去书架那看看高杨有没有给他回信,可老教授不知道找些什么,翻了会东西便坐下了。

 

“人老了,都不记得东西放哪里了。”看他一直在档案室里磨磨蹭蹭的也不走,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看你刚开始做临时管理员时不情不愿的,怎么现在还挺喜欢这里的?”

“我知道的嘛,你们年轻人总觉得这些都是老东西,对他们没兴趣。可你知道这些东西还是有点意义的。”他掸了掸落在裤子上的灰。

“你看这些东西不过是一行行文字,对我们这些经历过来的人来说那可就不一样了。这些字掺了多少人的血泪,和多少人奋勇的人生你们是想象不到的。在你们看来这是一段已经尘埃落定的既定事实,可在当时的人眼里都是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的明天。”

”他们对未来一无所知,但还是靠着信念,靠着理想,靠着一个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前仆后继。”

“我们这些老骨头也总有死光的一天,我们不想这些事,这些不该被人遗忘的英雄跟着我们一起进到棺材里。我们想要传承,想要后代人的思考,想要你们不要走我们的老路。我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怎么想,但历史是有意义的。”

“就连这些资料,这些书本本身能保存下来就不容易咯。有些人心眼坏,不想自己做的坏事情被人知道,也怕别人察觉自己想做坏事。他们就想把这些东西毁掉,”老教授站起来走到书架上,拿起了一本书走过来。“可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些认死理的人。愿意为了这些别人看起来一文不值的东西奋不顾身。”

黄子弘凡看到他拿着的,就是他跟高杨传信的那本《子夜》。

“你看这本书,现在估计你们也没兴趣看了。”他随手翻开,黄子弘凡随着他的动作把心提到嗓子眼。但还好里面并没有夹着纸条。

“这是我老师的书。”

”教授……您的老师,叫什么名字啊?”

老教授翻开书面把写着名字一面翻给他看,那上面写着两个字,高杨。

黄子弘凡觉得心里的鼓声愈发激烈了,快得几乎要擂穿鼓面再也无法发出声响。

“我从来没见过像高老师那么好的人。对我们总是很和气,我没见他跟人红过脸。他课教得也好,可惜抗/战/时参与了情/报/工/作,在那时被人诬/告/通/匪,最后被整得很惨。”

“但他为人磊落,几乎没有什么能被人抓到的把/柄,如果不出那个事……应该还是能够挨过来的呀。”

“69年的时候,有人想要烧掉我们学校图书馆的藏书。高老师带着我们连夜把书转移出去,他把这本书他交给了他儿子。”

“他估计是算好的,先把儿子送上了去外地的火车。然后在最后被发现时一个人担下了所有责任。他被关进审/讯/室里拷/问了好几天,他们让他交代同伙是谁,他到死都没说出一个名字。”

“高老师走的那天我们都在,他被带到学校广场,那些人要他跪下,他死撑着不愿意低头,被人在头上拍了一板砖,倒下去时背都是挺直的。

“等人散后我们几个同学把他抬回了图书馆,但后半夜就已经不行了。临走前醒过一次,托我们给他儿子带句话,说如果遇到带着能开他日记的锁的人,就把他的日记给他。”

他颤抖着手把书翻到其中一页。子夜说,为美丽的结局,我们要勇敢要善良。但不是够勇敢够善良,就能有美丽的结局。

“我们那时年纪小,看着他被人打/倒了也不敢上前。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悔,当初哪怕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也许高老师就不会……“

”像高老师那样顶天立地的人,怎么会带出我们这样的懦夫。”老教授把眼镜拿下来抹了把眼睛叹气。

“真是……你小孩子家家的,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他抬起眼看了一眼自己哭得有些狼狈的学生,“这些事情你们总算是不用体会咯,高老师以前常跟我们说一句话,往前走,天总是要亮的。”

 

“但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从未见过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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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教授离开后黄子弘凡一个人坐在档案室里,他终于知道了他在高杨身上察觉的不对劲,但这一切却完全超出他所能预料到的所有后果。

他想过高杨是不是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也想过是不是有认识他的人伪装来逗他玩。

高杨曾这样有血有肉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存在过,他给他留下的字条,送给他的干花自己都还好好保存着,他怎么可能,就变成历史书上一行冷冰冰的文字。

千万人的前仆后继,那些被历史车轮碾进尘土里的年轻人,他们每一个都有可能是高杨,他们用血肉筑起这个国家新的脊梁,却连单独的名字都无法拥有。

他趴在桌子上,突然听到了第一次翻到高杨纸条时,那个落锁的声音。

他抬起头去看桌上的书,翻开的那一页上,摆着一封信和一把钥匙。

 

“元元:

這可能是我最後壹次同你通信了。我經老師引薦,又準備要前往上海了。與前次不同,我這次要自己一個人去。我很難同人說我現在的處境,但唯獨覺得可以相信你。

我想你一定也有猜到,我們怕是不能見面的。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麽方法,或者因為什麽原因才能在這本書裏留下你的纸条。但能跟你相遇我甚是歡喜。

你的信來得很不定時,我想你的時候,總會來得快一些。方才我才將我的畫像放進去,低下頭便看到了你的回信,我大概是真的很想你了吧。

我看到你的照片,覺得跟我想的一樣,但又有些不一樣,但沒關系,我還是覺得很喜歡你。

我將要去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到底對不對,或者說有沒有用處。但想到你,想到像你一樣那麽多的其他人,我想為你們做一些我可以做到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但我想是會變好的吧。會變得像你生活的那個世界一樣。我們的世界就像你看到的那本子夜,雖然黑暗,但往前走,天總是要亮的。

這本書我交於同窗保管,若我能回來,定会再與你回信。

高楊”

黄子弘凡赶忙拿起笔,但也不知道能写些什么。他想什么都好,随手写了好几张往书里夹,但那些字条却再也没有消失过。

他坐在昏暗的档案室里,终于听到心里那面鼓面被擂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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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站在那扇门外,犹豫了很久还是按下了门铃。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他捧着买来的花结结巴巴的说,是他爷爷让他来给高老师上个香的。

黄子弘凡把那把钥匙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那个老人,看着他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说进来吧。

 

“我父亲是在1954年收养我的,他一辈子没结婚,把我当亲生的一样看待。”老人打开书房的门,招呼他进去。

“我以前还问过他,他一个北方人,怎么最后会来成都呢。他就笑笑,说有认识的人在这,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那个人我也不晓得是谁,但我觉得他就是我父亲等了一辈子的那个人。”

“他过世时我没在他身边,他在我的行李里放了那本子夜和他那本上锁的日记,说让我一定一定要好好的保管。”

“我逃难到了西南,在那里等到了我父亲的死讯,还有他托人给我带的那句话。我知道他这辈子要等的就是这把钥匙了,可连我也没想到一等就等了这么久。七几年我随知青返城,我的家已经没有了。我只有父亲给我留下的这两样东西,他们在哪,我的家就在哪。我前半生一直在致力于给我父亲平反,后半生也一直在替我父亲等这把钥匙。”

“那本书我送回了父亲学校的图书馆,就只剩下这本日记。现在年纪大了我也时常在想,我父亲没有等到的,是不是我也等不到了。”老人轻轻的抚过那本日记的封面,笑着把它递给黄子弘凡。

 

“小朋友,你可算来了啊。”

 

老人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打开那本日记,一页页翻过,里面除了父亲写的日记,还有一张张贴好的字条,在最后还有一张已经褪色的照片。

 

这本日记里,有他的父亲高杨,一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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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跟着老人一起来到墓园,停在高杨的墓前。他蹲下去把鲜花放在奉台上,望着那上面高杨的照片。

跟他给自己的画像上很像,但又比画像上老了一些。

他伸出手去描摹高杨碑上的照片和高杨的名字,然后在一旁看到一行小字。

子 高元元 立碑于一九七五年

 

高元元看着这个跪在他父亲墓前的年轻人。

想起了小时候,高杨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但他总觉得父亲的目光落在别处。

他最后一次与父亲离别时才十五岁,他从窗外探出头去看父亲时,父亲还在对他笑。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一直都是这样。

 

父亲同他说,”元元,走吧,往前走下去,天总是要亮的。”

 

再黑暗的子夜都会过去,高元元抱紧行囊里那两本父亲塞给他的书与日记望着窗外,看到了与二十九年前高杨登上那辆前往上海的火车时一样的天光。这辆列车轰隆隆地载着他们一无所知的前路,背对自己前一段人生与理想,驶向那终会到来的黎明。

 

End

通过书本时空传信的设定参考了世界怪奇物语20周年的一个小短篇《恋爱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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